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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01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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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01章

周青雲將寶兒搜過身,轉頭交給馮丁,帶給唐升驗過,確認身上無毒,身體也無毒,再安排王福楊雲將他立刻送出城。

兩人回來覆命:江瘸子起初不肯收下銀子,看完大人給的信後,痛哭,收下錢,承諾會好好照看這孩子。

王福見周大人仍舊愁眉不展,忙說:“大人放心,他聽進去了,把門給鎖上,那孩子也不胡鬧。”

“有勞了。”

天陰沈得厲害,眼看就有大雨。

周青雲又叫住他們:“楊雲,你去敲鑼,召集人手,要快。王福,你去飯堂,叮囑他們多燒熱水,一會大夥要用,再熬點姜湯。”

兩人小跑著去了。

林密過來回話:“已經安排妥帖,屆時趁亂混進去,只當是在皮毛鋪子裏自盡的。”

“嗯。”

“先前那兩位為何沒問起她?”

“我將案卷改了,這是違紀,不想讓你們難受,就沒說出來。”

“你一早就準備放過她?”

“是。早該說出來,或許她就不會……”

“方家那些事,她牽扯其中,將來撕開,她總是脫不了身的。如今算是宿命回歸,你不必自責。”

“這便是我的弱點,感情用事。我一接到人,滿腦子都在想:快點讓他們團聚,全然忘了防備。”

“大人,你我皆凡人。”

周青雲嘆道:“你說得對,多謝你開解。暴雨將至,辦完這事,你將牌子發下去,告假退出去安排。過後的一切,都交給你了。”

“你……”

“因為梅娘,方才我想起了剛來時的事,你聽過野豹嶺嗎?”

“聽說過一些,鬧匪是好些年前的事了,要去剿滅餘孽嗎?”

“對,剿匪去。你想想,平民百姓,聽說那一帶鬧匪,還會往那塊去嗎?”

“不會!那名字本就嚇人,聽說荒山連片,貧瘠偏僻,人跡罕至,因此官府剿匪未見成效……等等,你是懷疑那裏有鬼?”

周青雲胡亂點頭,朝著遠處喊:“若若!”

殷若耳朵尖,連跑帶跳過來了。

“我剛來時,周松在外頭聽來一些閑言,說你十一二歲跟野豹嶺的人打過交道,有這回事嗎?”

殷若搖頭道:“鏢局裏的叔伯們喝醉了打賭,冒險趕去那邊,剛進山就回來了。沒碰上人,山裏的味不好,不是臭,就是怪,熏得人作嘔。大夥吐了個稀裏嘩啦,全跑光了。”

她思索了一番,接著說:“後來都不提這事,橫豎那邊沒有正經的大道,我們押鏢從來沒遇上過自稱是那一代的山匪。野豹嶺只在拿來嚇唬人的故事裏邊,沒正經聽人經歷過。”

林密恍然大悟,和周青雲對視,兩人都點了頭。

殷若兩眼放光,興奮道:“要去那裏嗎?我記得路。”

“等雨下完了的,先去皮毛鋪子辦案。”

皮毛鋪子在油籽巷一個很不起眼的位置,先是林密殷若撐傘進去問價,等他們制住人不叫他發訊號了,再是包抄徹查。

周青雲強忍著幹嘔坐在凳子上等著,下邊的人經得同意,馬上開始勘查。

一具鮮屍,兩具腐屍,一條地道。

這又是一宗大案,眾人興奮不已,將屍首和地方仔仔細細探看過,各有收獲。

千渺不明白為何自己出門這一小會,又錯過了大事。

他一湊上來,周青雲意興闌珊道:“你樂意管,這事就交由你和徐點管吧。弟兄們淋了雨,如今在後邊沖澡烘衣,有事你先找新來的那些人安排。”

新來的人,個個手無縛雞之力,看著都頭疼。

“大人……”

周青雲懶得搭理他,懨懨地去了後院,換下沾濕的衣衫,在躺椅上癱著。

周松過來回話,紅著眼圈說:“送走了。她很高興,說往後就是吃糠咽菜也是好的。”

“給她留些銀錢傍身,找可靠的人去,自己別亂動。”周青雲將臉翻了個面,對著空蕩蕩的裏側,悵然道,“周松,將來有兇險時,多想想她,要好好活著,別叫她傷心。”

“你這是怎麽了?那梅娘……她早就存了死志,只要看見孩子是好的,就心滿意足了。這事怪不得那孩子,本就癡傻,這麽多年磋磨……”

“嗯,我不恨他,我恨那些人。”

“別這樣,打起精神,你姨媽他們還沒救出來,這些惡人還沒揭皮,萬民傘……屋頂都補過,沒家的那些都帶回來安排了。能融的鐵全打成了農具,再過兩三天就能派完。有了刀,他們就能砍足柴,糧食也發下去了,只要不是懶鬼,能湊合著過冬,不會死人啦。城裏這些閑漢,做事領了糧能貼補家裏,也不會難熬。對了,置板的師傅已經在教了,吳巒上過兩年學,他邊聽邊記,還繪了圖,防著那些笨的學得太慢跟不上。”

“吳巒?”

“是。糟了,你是不是說過,他是房家的人。”

“不要緊,他是房盛的人。周松,房盛也快要死了。”

周松驚訝了一瞬,隨即就想通了,勸道:“他們家做了那些事,將來必定要抄家處斬,早點死,未必是壞事。”

周青雲又嘆,幽幽地說:“你說得對。周松,人真是他殺的,早前我不信,如今我信了。”

“房家千真是他殺的?”

“是的。他還殺了一個人,姜家派過來的那個。”

“姜極是他殺的?”

“我覺得是。姜極是姜家的少爺?”

“姜徹的親兒子,嫡次子。”

“也對,這麽要緊的事,非得自家人不可。”周青雲轉回頭,遠遠地望著那老槐樹,接著說,“房盛打出生起就註定難熬,在那個家裏,他連籠中鳥都不如,能做到這些事,不知道付出了多少努力。被折斷了雙腿,還要從泥潭裏拼命地往外爬,始終保持良心的幹凈。周松,他是個值得敬佩的人,我想幫,卻無能為力。”

“晚點我們商量商量,想個辦法把他弄出來?”

“他不願意。早在第一次見面,他就說了。”周青雲摸出扇子,展開,盯著它說,“虛生已過半,了憾喜黃泉。他還說人總是不知足的,有了金山銀堆,又想要名和望。周松,你我都要引以為戒。”

“知道了。”

這老爺鬧起脾氣來,比孩子還難哄。

周青雲將扇子合上,交給他,言辭懇切道:“你的字寫得比我好,請你幫我填上那兩句。將來你我互勉共勵,也要及時提醒:小貪即可,不要犯大罪。”

周松笑道:“將來這裏有金有棺,富裕得很,放心,就算不貪,也不會餓死縣太爺。對了,我看錦棺城不如金棺城。面聖的時候,你說你胸無大志,就願意守著這一方百姓好了。我們在這,算是站穩了腳跟,太太平平做官。我這個師爺也體體面面,我樂意在這待一輩子。”

“好。皇上要是不答應,我就偷了他的印,自己蓋一個。”

周松噴笑,他自己也跟著笑起來,撐起來坐好,打起精神來盤手裏那些圈圈叉叉。

等雀兒提著爐子來布置飯菜時,他的鼻水已經止不住了。

雀兒去煎姜茶,周松要去找大夫,周青雲叫住他,仔細叮囑:“這病來得正是時候,抓藥的時候,你口氣要焦灼,不耐地催。回來的時候,順道去買一下點心,要一盒整的,南瓜糕或是黃米糕,總之要黃色的。順路帶些零嘴回來給女眷們吃,等你回來再開飯。你娘那裏千萬不要沾,肯定有人跟在後面查我們。”

“行。”

周松出去沒多會,劉雲來報:“大人,周守備在大堂書房等著您。”

周青雲打了個噴嚏,懨懨地說:“請他進來吧。”

他本就消瘦,皮子白,一病更顯嬌弱。

周祎進來,聽他告罪時,出神地望著,隔了一會才說:“學武能強身健體。”

周青雲慘淡一笑,虛虛地說:“多謝關愛,這是娘胎裏帶來的心衰,強行學武是催命符。”

他擺手打發了其餘人,叮囑劉雲:“在院門外守著,不叫任何人進來。”

屋子裏安靜得可怕,周青雲率先開口:“你們家那些事,我知道了。當年為了討好楚王定下的家規門風,他們一走,你們家就尷尬了。”

周祎臉色難看道:“你這話是什麽意思?”

“不納妾!因為這個號子喊得響,倒是招來了幾戶真心疼女孩的高門第。後來呢,呵,周守備,你覺得強搶民女回來做生育袋子的事,良心上虧不虧?”

周祎咬牙切齒道:“你滿嘴胡唚,汙蔑長輩,豈有此理!”

周青雲平平靜靜問:“周振這個名字,是誰取的?”

周祎松了口氣,淡淡地回應:“老太太一直盼著你降世,早早地取好了。”

周青雲笑了一聲,閉上眼說:“當年隨意丟我,就是想要我死,如今還有機會,這裏只有你和我。”

周祎不自在地說:“不是我的主意,是那蠢婦咬死了八字相沖,留不得。”

“你還沒聽懂嗎?周禎,周振,雖有不諱嫌名

諧音或者音近字

一說,可你見過誰家子孫取名如此混的。二伯,人家先給你扣上一頂綠帽子,還不放過,時時刻刻要抽你的臉。你在這個位置上停滯不前,老太太時常寫信來斥責,恨你不出息。這還不夠,人又跟著過來,好時時刻刻鎮住你。”

周禎攥緊了拳頭,不願意再被他牽著鼻子走,轉身踱了幾步,沈聲說:“一榮俱榮,一損俱損,憑你這張臉,將來無論鬧到哪去,也跟他脫不開幹系。他寫了信來,你看過就知道該怎麽做。”

“我認的字不多,你讀給我聽。”

“你!”

周青雲吸吸鼻子,把腿縮上來,將被子往上拉,這副軟懶的模樣,這是完全沒把自己放在眼裏。

周祎恨道:“我伸手就能要你的命。”

“然後你的命,繼續攥在他們手裏,任他們拿捏?你又不是蠢人,當了那麽多回便宜爹,有意思嗎?”

“你……”

“周播活蹦亂跳,就算不是足月生產,也是差不多的。那時候你奉旨陪同總督巡邊,是怎麽下的種?你在軍營的日子多,回家的日子少,能出來的次數更少,膝下一窩孩子,莫非你天賦異稟,能隔空播種?落梅庵那些孽,究竟是誰造的,你心裏有數。你將楚王奉為榜樣,我料定你做不出那樣的事,除了周攢的親娘,你應該沒有過別的妾室。我跟你啰嗦這麽多,是想問你,要不要跟我一塊做點事?我手裏頭,有許多人想要的東西。你被他們拿捏,無非是用謊報軍情騙取了一些軍費,這有什麽?只要你不認,我再教你如何作假,這事就這麽過了。”

“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,信在這裏,你最好拆開看看。”

“不用了,你帶走,我不想跟周禎有任何牽扯。”

“你!”

“二伯,回頭好好想想,我這裏,過時不候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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